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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者投書】安仔:窄化的公共討論空間──死刑存廢的二元對立

 

photo credit:flickr@Faris Algosaibi,CC BY 2.0

在討論死刑的論述中,背後常涉及「以牙還牙」與「捍衛人權」兩種對正義極為不同的想像,容易陷入價值二元對立而窄化許多討論的空間,每當重大命案發生時,社會大眾常將矛頭指向廢死團體,網路上又會掀起死刑存廢的爭論。筆者並不避諱自身價值偏好是傾向廢除死刑,然而這並非截然二分地選邊站。

首先,縱然傾向支持廢死,但筆者最感到糾結與矛盾的是社會上少數人或許是所謂「罪大惡極」、「無復歸及適應社會之可能」之人;現在台灣全部在監死刑犯僅數十人,像鄭捷案、割喉案那樣可能被認為「天理難容」的死刑犯更是少數中的少數,只是一方面會被媒體和社會加以渲染,造成社會上人心惴惴以及潛在被害恐懼及憤怒;另一方面,若要支持廢死,如何對待這些「少數中的少數」,則為棘手又不可迴避之挑戰,但這又牽涉到何謂「罪大惡極」、「天理難容」、「無復歸及適應社會之可能」,認定標準為何?誰認定?民意?法官?假設前述標準可以設立,那又怎麼處理這群「罪大惡極」之人?

接著從「標準」繼續往下談,先從司法體制來看,別忘了蘇建和、江國慶等案例(包括他們的家屬),都是現行司法制度下疏失之受害者,他們或許是少數,不過他們的存在也提醒我們死刑制度的缺失,制度有問題就應該被討論,而不是因為站在支持或不支持死刑的高度上選擇性忽略,何況這關於無價的生命,在刑法中也是位階最高的法益。司法當然需要被尊重,但生命能交由法官並希望他們能夠「公正」判決嗎?法官也有自己的立場,不管是支持死刑或反對死刑,判決除了依法也有賴依法官心中的「判斷」,難謂不牽涉到法官對於死刑的立場。

接著我們從社會脈絡來談死刑犯,想想數十年前的湯英伸案,當時一位原住民少年高中畢業就前往都市謀職,不料其誤入職業介紹所的求職陷阱,被雇主扣押其身分證件以及超時工作,在一次的酒後爭執,湯英伸殺死了雇主及其家人,最後被判死刑,在當時社會中引發軒然大波,社會上有些人為其發聲,希望給這位十九歲少年一次機會,然而最終其仍被處以死刑,湯英伸拒絕在執行死刑前施打麻藥,因為他認為自己罪有應得,應承受執行死刑的疼痛。湯英伸固然犯法,但這則事件提醒我們,死刑犯背後反映複雜的社會脈絡和問題,也需要我們去理解和處理,像湯案在當時讓族群議題浮上檯面,也讓台灣社會得以再一次檢視原住民在都市的生活所面臨的處境。另外,從犯罪控制的效果來說,有人會說死刑可以嚇阻犯罪,這樣直覺式的反應,實際上這中間的因果關係並未被確認,不宜過於直觀及武斷地推論。

關於被害者家屬,我們不能把被害者家屬對於死刑犯的想像同質化,實際上並非每個被害者家屬都希望加害者被處以死刑,因為再怎麼樣也不能夠讓他們心愛的家人死而復生;支持死刑的常問「你憑什麼幫被害者家屬說話,你又不是他們?」同理,支持死刑的人也不是被害者家屬,那這樣是不是也只是將支持死刑背後想像的「正義」加在被害者家屬身上?不過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因為死刑議題本是公共議題,本來就需要被社會大眾從不同層面討論,而並非取決於身分是否為當事人。

談到對正義的想像,「殺人償命」的應報觀似乎很公平,乍看也沒什麼不合理,但進一步細想,處決加害人的角色在古代是由劊子手擔任,在現代官僚體制下,依法行政執行死刑,被害人家屬及支持死刑的人們在處決後才得加害人死亡的消息,這過程隱密、不公開;試問如果今天由被害者家屬在公開場合親自執行開槍呢?這樣是不是更符合「公平」、「公開」、「嚇阻」的原則?也讓被害者家屬更能發洩情緒?但當一個活生生的加害人在面前,又有多少人敢親自提起槍親自處決加害人呢?

不可否認的是,有些被害者家屬很堅定地支持死刑,但加害人死了之後呢?心中對加害人的恨將長留甚至永留心中。一顆子彈乍看最直接解決事情,政府也樂得輕鬆,但有沒有可能思考與建立更完善的刑事政策與被害人家屬的生活復原之相關制度?例如修復式正義(restorative justice)落實於被害人家屬之生活重建與復原制度,包括心理、人際及社會等不同面向,修復式正義致力於修補加害人與被害人之間的關係及開啟對話,讓加害人與被害人雙方給彼此一個機會理解彼此;在國外修復式正義制度的成果,讓被害者家屬和加害者能夠互相有更多的了解,有助於加害者慢慢走出傷痛與恨,也有助於加害者真心悔悟並重新開始。

台灣的死刑制度和刑事政策固然很多缺失和不完整,現階段談廢死和修復式正義也非一蹴可幾,這還牽涉到監獄功能的檢討,有很長的路要走,但這不代表我們就應一直原地踏步而不去討論思考和嘗試更多可能。堅守某個價值高度(不管是應報觀這種很直觀的正義理念支持死刑,或是站在人權的制高點反對死刑),耳朵會不自覺而聽不進去任何與自己不同立場的話語,也懶得理解不同立場和處境的人事物,這樣的討論並非討論,只是各說各話。

(作者為高中公民科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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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喉案》苗博雅:死刑之於極端犯罪,猶如符水之於癌症

2015年05月30日 20:55
北投校園割喉案受害女童30日不治,榮總醫師哽咽說明搶救過程。

北投校園割喉案受害女童30日不治,榮總醫師哽咽說明搶救過程。

北投女童割喉案,再度挑動台灣社會關於死刑應否廢除的爭議,也讓廢除死刑推動聯盟(廢死聯盟)再度成為眾矢之的。廢死聯盟法務主任、社會民主黨台北市立委擬參選人苗博雅,也在臉書PO文,討論台灣社會近年來的噩夢──隨機殺人事件,提供另一個思考的面向。

苗博雅指出,隨機殺人案件的加害人,展現了人性最黑暗、殘虐、恐怖的一面,面對這樣的「怪物」、「惡魔」,人們立刻想到的就是「除掉他」,用剝奪生命的手段遂行終極排除的目的。然而,除了殺掉怪物之外,人們真的在乎「怪物是怎麼被養成的」嗎?

日本法務省曾經針對61件隨機殺人案進行研究,其中22件(42.3%)動機是「對自己的境遇不滿」,10人是「對特定人士感到不滿」,9人是因為「自認無法在外生活而想要坐牢」,6人是「想自殺、想被判死刑」,5人是基於有殺人的慾望。

台灣呢?苗博雅指出,從台南湯姆熊隨機割喉案、北捷隨機殺人案的判決,以及此次台北小學隨機割喉案的媒體報導,可發現三位被告的共通點是「對未來喪失希望」。在社會不公、貧富差距拉大、生活看不到希望的環境下,就會有承受不住的魯蛇自認未來毫無希望而爆發,有些傷害自己(例如自殺),有些就去傷害別人,尤其是傷害比自己更無助、弱小的人。

苗博雅指出,鄭捷一審被判了4個死刑,但政府其他該做的事做了嗎?採取任何積極的防範隨機殺人事件的措施了嗎?或許政府認為,反正大眾最關心的是判死刑,只要判死刑讓大眾滿足了,其他事情沒做也不會有人不滿。死刑之於極端犯罪,猶如符水之於癌症,只是讓人心安。

苗博雅認為,極端的犯罪顯示社會生病了,但輿論喝下死刑的符水之後,往往就忘了要尋求真正的解方。反對廢除死刑的民意號稱有八成,如果這八成的民眾用同樣的力氣關心社會結構、關心貧富差距、關心社會階級流動、關心社會福利,那麼台灣真的就不用再擔心因為人生無望而發生的極端犯罪事件。

苗博雅臉書全文

有時候,我真的希望自己是錯的。

台南隨機割喉案、北捷隨機殺人案向來是死刑演講的必問題。還記得有次演講,說明完這兩個案件後,我繼續談了幾個日本的隨機殺人案,接著,我感到很沈重,繼續說了:

「從日本的經驗看來,如果社會結構不改變,只訴求死刑,絲毫無法解決問題。或許我這樣講太過悲觀,但我認為,類似的事件在台灣很可能會繼續發生,而所有人都有可能受害」。

我真他X的希望自己是錯的,如果我是錯的,如果死亡真的能夠震懾瘋狂,就不會再有下一個受害者了。

下午看到新聞時,感覺非常難受。除了無辜的孩童受害之外,台灣的學童和家長也同時被巨大的恐懼陰影籠罩,還有哪裡是安全的呢?

隨機殺人案件的加害人,展現了人性最黑暗、殘虐、恐怖的一面。他們犯案時沒有憐憫、沒有同情心,沒有展現一絲一毫我們認為人類應該要有的品質。因此,他們被認為「不是人」。面對這樣的「怪物」「惡魔」,我們立刻想到的就是「除掉他」,用剝奪生命的手段遂行終極排除的目的。然而,除了殺掉怪物之外,我們真的在乎「怪物是怎麼被養成的」嗎?

每個嬰兒出生時都像天使一樣純潔可愛,每個孩子身上都有人性的純真和溫暖。為何長大後有些天使淪落成為惡魔?

根據日本法務省的研究,61件隨機殺人案中,有22件(42.3%)動機是「對自己的境遇不滿」,10人是「對特定人士感到不滿」,9人是因為「自認無法在外生活而想要坐牢」,6人是「想自殺、想被判死刑」,5人是基於有殺人的慾望。

而台灣呢?從台南湯姆熊隨機割喉案、北捷隨機殺人案的判決,以及此次台北小學隨機割喉案的媒體報導,可發現三位被告的共通點是「對未來喪失希望」。

在新自由主義的肆虐下,我們有前1%的溫拿,也有PR值1的魯蛇。在社會不公、貧富差距拉大、生活看不到希望的環境下,就會有承受不住的魯蛇自認未來毫無希望而爆發,有些傷害自己(例如自殺),有些就去傷害別人,尤其是傷害比自己更無助、弱小的人。

日本的法務省的研究,對於防範隨機殺人事件給了兩大建議:

1. 對於有前科者給予正確的處遇
2. 整體社會政策方針:例如穩定就業,讓所有人都可以依據其意願發揮能力;對精神障礙者給予正確處遇,消除對精神障礙者的偏見和歧視,使其有機會得到治療並康復;對於自殺高危險群進行自殺防治輔導。

鄭捷一審被判了4個死刑,請問我們的政府其他該做的事做了嗎?採取任何積極的防範隨機殺人事件的措施了嗎?

或者,反正大眾最關心的是判死刑,只要判死刑讓大眾滿足了,其他事情沒做也不會有人不滿。

死刑之於極端犯罪,猶如符水之於癌症,病入膏肓時不論喝不喝符水都對病情沒幫助,符水只是讓人心安。

極端的犯罪顯示社會生病了,但輿論喝下死刑的符水之後,往往就忘了要尋求真正的解方。反對廢除死刑的民意號稱有八成,如果這八成的民眾用同樣的力氣關心社會結構、關心貧富差距、關心社會階級流動、關心社會福利,那麼台灣真的就不用再擔心因為人生無望而發生的極端犯罪事件。

去年521我在臉書上寫下這一段話

「如果社會對於底層暴力犯罪的的想法,不是去尋求真正對症下藥的解方,而是期待以處死更多人來預防此類犯罪,卻一邊鼓勵、默許政商結構擴大社會不公,那麼,類似的悲劇會不斷重演,越演越烈而台灣人民不分支持死刑或反對死刑,都一起受害。」

還記得北捷隨機殺人事件當天,看到臉書上「有人在捷運殺人」的消息傳開,我立刻感到一陣緊張。我的家人、朋友,我所關愛的人,都有可能是受害者。

我不願我深愛的家人、朋友成為隨機殺人事件的受害者;我知道死刑無法解決問題只會製造更多的問題。

因此,我投入社會運動,我主張、支持各種舒緩貧富差距、增加社會階級流動可能性、健全社會安全網的政策,我希望讓社會底層有機會喘息,有機會保留一絲希望。

我希望透過制度改革,讓台灣成為人人都有機會幸福、尊嚴地生活的國度。

如果只有殺,可是卻沒有阻斷養成怪物的路徑,那麼悲劇還是會源源不絕。而更令人憂心的是,「殺人」彰顯的「終極排除」所滋養的弱肉強食文化,所揭示的「無用的垃圾就沒資格活在世上」的價值觀,或許,正是讓天使墮落成怪物的淵藪。

日本法務省的研究報告有這樣一段話
「無差別殺傷事犯者は,無職,家庭不和,住居不安定等の犯罪リスクが高い者が多く,こ れらの犯罪リスクが凝縮されていることが,無差別殺傷事犯につながっていると考えられ る。また,交友関係,異性関係も希薄であり,社会的に孤立していることが無差別殺傷事 犯者の特徴であって,孤立した上で偏った思考等が先鋭化し無差別殺傷事犯に至っており, 孤立を防ぐことは無差別殺傷事犯を防ぐ上で重要な意味を持つと考えられる。 」

上述問題,必須透過整體的社會、就業、經濟、文化、教育政策改革,才有可能革除弊端。我們必須拋棄「排除」「隔離」「切割」的文化,讓每個人都能肯定自己的價值。死刑,正好是反其道而行的政策。

討論真正的問題,才可能解決問題。

日本法務省《無差別殺傷事犯に関する研究》
http://goo.gl/f0YGj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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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廢死聯盟主任:除了殺 在乎怪物怎麼養成的嗎

國小女童遭割喉身亡,引發全民公憤,死刑聲浪高漲。前廢死聯盟主任苗博雅但在臉書貼文表示,死刑之於極端犯罪,猶如符水之於癌症,病入膏肓時不論喝不喝符水都對病情沒幫助,符水只是讓人心安;「除了殺怪物我們在乎怪物是怎麼被養成的嗎?」

苗博雅認為,「從日本的經驗看來,如果社會結構不改變,只訴求死刑,絲毫無法解決問題。或許我這樣講太過悲觀,但我認為,類似的事件在台灣很可能會繼續發生,而所有人都有可能受害」。

「如果死亡真的能夠震懾瘋狂,就不會再有下一個受害者了。」苗博雅說,看到新聞時,感覺非常難受。除了無辜的孩童受害之外,台灣的學童和家長也同時被巨大的恐懼陰影籠罩,還有哪裡是安全的呢?隨機殺人案件的加害人,展現了人性最黑暗、殘虐、恐怖的一面。他們犯案時沒有憐憫、沒有同情心,沒有展現一絲一毫我們認為人類應該要有的品質。

文章中說道,因此,他們被認為「不是人」。「面對這樣的『怪物』、『惡魔』,我們立刻想到的就是『除掉他』,用剝奪生命的手段遂行終極排除的目的」。

然而,「除了殺掉怪物之外,我們真的在乎『怪物是怎麼被養成的』嗎?」

苗博雅表示,在新自由主義的肆虐下,有前1%的溫拿(winner勝利者),也有PR值1的魯蛇(loser輸家)。在社會不公、貧富差距拉大、生活看不到希望的環境下,就會有承受不住的魯蛇自認未來毫無希望而爆發,有些傷害自己(例如自殺),有些就去傷害別人,尤其是傷害比自己更無助、弱小的人。

「死刑之於極端犯罪,猶如符水之於癌症,病入膏肓時不論喝不喝符水都對病情沒幫助,符水只是讓人心安。極端的犯罪顯示社會生病了,但輿論喝下死刑的符水之後,往往就忘了要尋求真正的解方。」苗博雅表示。

 

苗博雅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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